第２６卷第３期 商洛学院学报 Ｖ０１．２６ Ｎｏ．３ ２０１２年６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ａｎｇｌｕｏ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Ｊｕｎ．加ｌ２ 先秦史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纠合及其启示 马军峰 （铜仁学院中文系，贵州铜仁５５４３００） 摘要：先秦史传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先秦史传的诸多形态、特征、特点极大地影 响了中国文学的发展及其走向。先秦史传以其特有的魅力昭示了中国文学强大的生命力。以 史传文学，尤其是先秦史传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生成及其影响作为研究对象，试图进一步加深 对于中国古典小说诸多特征的深刻理解。拟通过这一具体事例的分析，为构建以至繁荣当下 民族文学、文化提供若干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先秦史传；中国古典小说；纠合；启示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一Ｏ０３３（２０１２）０３—００３０—０４ Ｏｎ Ｉｎｔｅｇ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Ｐｒｅ－Ｑ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Ｎｏｖｅｌ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ｎｌｉｇｈｔｅｎｍｅｎｔ ＭＡ Ｊｕｎ—ｆｅｎｇ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ａｎｄ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Ｔｏｎｇｒｅｎ ＣｏＵｅｇｅ，Ｔｏｎｇｒｅｎ，Ｇｕｉｚｈｏｕ ５５４３００）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ｐｒｅ－Ｑ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ｉｓ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ｐａｒｔ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Ｔｈｅ ｆｏｒｍｓ ａｎｄ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ｔｈｅ ｐｒｅ－Ｑ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ｇｒｅａｔｌｙ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ｄ 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ｓ ａｎｄ￣ｅｎｄ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Ｉｔ ｉｎｄｉｃａｔｅｄ ｔｈｅ ｐｏｗｅｒｆｕｌ ｖｉｔｌａｉｔｙ ｏｆ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ｓａ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Ａ ｓｔｕｄｙ ｉｓ ｄｏｎｅ ｏｎ ｔｈｅ ｐｒｅ—Ｑ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ｉｎｌｆｕｅｎｃｉｎｇ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ｔｏ ｄｅｅｐｅｎ ｔｈｅ ｕｎｄｅｒｓｔｎａｄｉｎｇ ｏｆ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Ｔｈｒｏｕｇｈ 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ｔｈｉｓ ｃａｓｅ，ａ ｕｓｅｆｕｌ ｉｎｓｉｇｈｔ ｔｏ ｂｕｉｌｄ ａ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ｉｓ ｐｒｏｖｉｄｅｄ．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ｐｒｅ－Ｑｉ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ｌａｓｓｉｃａｌ ｎｏｖｅｌｓ；ｉｎｔｅｇｒａｔｉｏｎ；ｉｎｓｐｉｒａｔｉｏｎ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中华民族是一个 九。那么，何以在中国文学中，中国古典小说与先 有着极其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的民族。人们一向 秦史传文学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呢？ 以自己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文化而深感自豪。而 一、悠远的史传传统之回溯 这种观念不仅极大地影响了中国文学的发展方 考察一下中国古典小说发展的实际历程，就 向，而且造就了我国文学深厚的史传传统，进而 会发现，中国古典小说并非那种一线增长的简单 写作形成了大量的史传文学作品。这些史传作 模式，更不是几个阶段的简单相加，而是一个由 品，尤其是先秦史传，极大地影响了中国文学，尤 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共同促成的结果。但是，无 其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写作。“神话和子书是小说 论它经历了一个如何复杂曲折的发展历程，先秦 得以发生的车之两轮，史学则是驾着这部车子奔 史传文学对于它的成长、发展以至繁荣都是始终 跑的骏马。 而翻检一下卷帙浩繁的中国古典 贯穿的。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先秦史传文学 小说，不难发现，以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为题材 无论是在思想内容结构形式，抑或表现方法、题 的小说作品，可以说占中国古典小说的十之八 材、内容上，都对中国古典小说打上了深入骨髓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４－０９ 作者简介：马军峰，男，河南睢县人，硕士，铜仁学院中文系讲师 第３期 马军峰：先秦史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纠合及其启示 ３１ 的印记。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说：“哲学是对 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在思想的时候， 人们常常受到生活环境的。在特定的环境， 他就以特定的方式感受生活，因而他的哲学也就 是特定的强调之处和省略之处，这些就构成这个 哲学的特定。 一句话无疑是正确而深刻的。 对于我们也多有启示，因为它不仅仅适合于中国 哲学的发展实际，同样也可以用来考察中国文 学，尤其是先秦史传文学及中国古典小说关系的 构建和考察。 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坚韧的民族，也是一个 历经沧桑忧患的民族。我国是一个性国家，从 我国先民生长的地理环境来看，原始先民主要生 活在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广阔地域。而在几千年 前，黄河流域除了不断出现洪水和早涝之外，还分 布着许多密林、灌木丛和沼泽地，其中繁衍着各种 毒蛇猛兽，从《山海 那些对于能够食人的半人 半兽或半禽半兽的描绘中，不难想见原始先民对 于自己所生活的原始自然环境的惊惧恐怖之情。 为了同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原始先民对此做 出了不懈的斗争。他们认真地总结自己哪怕是一 小步斗争的胜利经验，当然也包括那些失败的宝 贵教训。他们始终有一种深重的忧患意识。“杞人 忧天，，之类的的事例就很能说明这一点。在这种忧 患意识的支配下，原始先民战战兢兢地劳作着、生 存着，极其艰难地迈着向人类文明进步但却步履 蹒跚的脚步。同时可以看到不同的地理条件所衍 生出来的与别人不同的经济条件和经济类型。由 于中国是国家，中华民族只有以农业为主，甚 至到今天中国人口的大多数仍从事农业劳动。在 这样一个经济条件下，农业的生产劳作无疑会贯 穿于整个中国历史中。社会经济的思想，当然也包 括文学、文化总是与之紧紧相连。国家和民族的命 运系于农业，农业收成的好坏也就意味着国家和 民族命运的好坏。毫不夸张地说，中华民族对宇宙 的认识，对生活的看法，在本质上讲，就是对农业 的认识的看法和反映。这种看法和反映深深地影 响了中国哲学、文学等艺术诸形态。这种生产方式 极大地影响了文学的生产。 由于上述地理、经济等原因，使得中华民族 特别重视对于自己传统经验的总结，特别注重时 令，这些都同农业经济的特点紧密相连，从而使得 中华民族具有重传统、重历史的倾向，即—种好古的 倾向。似乎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能从历史中得到一些 解决的办法。由亏 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 慧，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黜玄想。徊由于这种特 点，使得中华民族往往重视古人古事及对以往历 史的总结。在这种浓厚的整个民族氛围下的对于 历史的偏好，不妨称之为“历史『青结”。在这种历史 情结的关照下，出现了大量的史学作品，如二十四 史中可以得到最为直接的印证，进而形成了中华 民族性的史传传统。而在这种史传传统的审美关 照之下，不难发现中国古典小说形成的历史踪迹 及其审美视点关照下所形成的若干特点。 二、史传与中国古典小说影响之具性考察 在我国，“小说”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 名称。《庄子．夕 物》中说：“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 大达亦远矣。 儆书・艺文志》日：“小说家之流， 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之所造也。 虽 然此处小说与现代意义上的小说还有一定的差 距，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早期小说的由来。 据《汉书・艺文志》所辑“小说十五家千三百八十 篇。 对于这些作品今天虽然已难看到，但从其 所列书名及班氏所作的简短的注文来看，大致可 以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即这些小说似乎大都与 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十五家之中，有九家是 以历史人物的名字命名。不管具体的情况如何， 他们也似乎都竭力借助记述历史人物和历史事 件向真正的历史靠拢，以求真实可信。况且班氏 所谓的“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中本来就含有历 史的因子。中华民族极其悠久的历史，不仅塑造 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化品行和取向。而且也为小 说提供了可足取材的丰富宝藏。在这种“历史情 结”和丰厚历史宝藏的双重促进下，加之民族的 历史极其悠远悠久甚至晦涩，毕竟非一般人所能 理解，在这种情形之下，小说家便将历史题材的 东西搬演进自己的文艺作品中，通过小说的艺术 形式来完成对历史的再次解读。而华土之民即受 众的阅读习惯和方式不得不极大地影响小说的 创作，即消费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生产。 《汉书・艺文志》将小说家列为九流十家之 末，不难想见，小说在古人心目中那 ‘小道～末 技”的尴尬处境，长期以来被目为“街谈巷语 道 听途说”，于是终难登大雅之堂。小说被视为稗官 野史，其地位终难与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正史相对 抗，小说家终难于名世。但小说家是决不甘心这种 卑微地位的。出于提高小说地位的苦心，必然或有 ３２ 商洛学院学报 ２０１２年６月 意或无意的从题材、思想、立意、手法等诸领域向 史传借鉴，进而不断地发展壮大自己，以至最终能 无复依傍自立门户。这是中国小说所必经的阶段。 国古代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核心，形成了较为独 特的审美原则和特征。受这种观念的影响，小说 家虽认为小说和史传有所不同，但求真的精神却 毕竟以先秦史传，如以《左传》等为代表的史传文 学具有极大地艺术成熟性和可示范性，在这种极 大地艺术示范性和成熟性的条件下，小说便自然 地向史传学习了。而且前面也看到史传文学已经 孕育了极其丰厚的小说因子，小说向史传学习靠 拢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不然，双方的艺术鸿沟 是一致的，甚至认为小说家更应该写实写真的。 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开宗明义地说，“实录其 事”，刻意“真传”，脂砚斋也一再申说作者“移东 挪西，任意写去，便是真有的”。在这种观念的影 响下，一种变通的方法便是采用古人古事进行艺 术的再创造，巧妙地将所述之事所发之情与历史 很大，相互借鉴的难度就加大，甚至于不可能。 而茅盾在《中国文学不能健全发展之原因》 一文中也极其尖锐地指出，“我们中古时代始有 明确的文学观”，但“可惜唐兴以来，力反前朝所 为”，由此造成“我国没有明确的文学观，故文学 终成附庸，不能”， 模仿是人类的天性，但 中国文人之好拟作，却是迷古。魏晋要返乎两汉， 两汉要返乎周秦，周秦要返乎唐虞，只思退后，不 愿上前便是中国文学的一大毛病，ＪＩ６］。没有明确的 文学观和文学之不，同样在小说身上也有体 现。由于缺乏系统的理论的宏观指导，小说的创 新几乎不可能。又加上中国人的迷古非今与好古 信古的纠缠一气，小说固有创新，也便底气不足。 缺乏理论的指导，也便怯于前行，只好把眼光锁 定于历史地位的史传身上，采撷历史题材以敷衍 成章，似乎无历史的衬托，小说便不是小说。这都 显现了小说自身卑微的底色。加之儒家文化熏陶 下的士子文人，又是‘‘向后看”的，同时，加之中国 古代文网缜密，动辄得咎，于是只好向老祖宗讨 饭，从故纸堆里讨生活，企图翻新，开拓新天地。 在古代中国，不仅没有明确的文学观和文学 不得，更为重要的是，文史不分，稗史同宗。 小说家源于稗官虽未必确切，但“街谈巷语”“道 听途说”却不为虚。它最初是为了满足王者欲知 闾巷风俗的需求。因此，小说和历史著作一样，也 必然发挥认知和教化作用。这种价值观的定位， 对一向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中国知识分子 是必定发挥作用的。于是，小说家也便以此为自 己责无旁贷的义务了。由于文史不分束缚了小 说，从而使得小说的创作很难展开想象和虚构的 羽翼，从而陷 ‘羽翼信史”的桎梏。由于汉人扬 雄、班固把司马迁《史记》的创作原则归结为“实 录”，后经历代不断阐释遂成为我国古代文学创 作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则。由于文史不分，“实 录”原则也为中国叙事文学所遵循，从而形成我 人物或历史故事相攀附，使得小说尽量取得“言 而有据”的实际效果。这种效果不仅符合华土之 民“求实”的艺术鉴赏心理，也为小说家所刻意追 求和营造。所谓“文从史来”，也即说明文学的创 作和历史的撰写具有特别密切的关联。由于儒家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小说家可供选择的余地 也着实有限，便充分地甚至完全地倒向史传文 学。所以，即便是一些内容极端荒诞、淫邪的小 说，也总是千方百计地试图与历史拉上关系或刻 意附会，而那些本身以历史为题材的小说就更不 必说了。显然，先秦史传文学是中国小说随时翻 新的武库和汲取营养的天然沃土。 三、结语 正是由于以上因素的综合作用，才使得我国 古典小说和先秦史传文学显示出一种血肉相连 的关系。从中不仅认识了这种渊源有自的关系， 更为重要的是，也可以从中看到中国小说由于有 此影响而具有的较为特殊的特征： 中国古典小说大多继承了《左传》等先秦史 传文学的叙事结构，由时间、环境、人物、事件等 要素构成，即“以年系月、以月系日、以日系事是 它的重要特征徊。作家在组织素材构造作品时， 基本是按照历史著作的格式来构思写作，从而成 为中国古典小说创作中一个十分奇特而又较为 普遍的现象。 《左传》等先秦史传文学在人物形象描写和塑 造上具有明显的伦理化、道德化倾向。即《左传》 后，杜预对“春秋笔法”的具体解读：“一日微而显” “二日志而晦～三日婉而成章～四日尽而不污” “五日惩恶而劝善，惘，作者以当时时代的政治标 准—— 礼”去衡量人物行为举止的得失。在后来 的古代小说创作中，这一审美原则和取向极大地影 响了其人物形象的塑造，形成了中国古典小说特别 重视社会效果的传统。此外，《＝左传》等先秦史传文 学作品以言行表现人物的基本手法成为后来小说 第３期 马军峰：先秦史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纠合及其启示 ３３ 塑造人物形象在方法上的最初依据。 秀文学、文化学习，善于容纳吸收，最终为我所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小说也在不断地进 用，从而繁荣泱泱中华民族的文学艺术。 步，以至在明清时期，小说的创作蔚为大观。此 时，小说才最终摆脱了史传文学的束缚，从历史事 参考文献： 实的记载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的艺术门类。 ［１１杨 义．］中国古典小说史论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甚至在晚清，将小说凌驾于其他文学体裁之上， １９９５：１５， 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小说最终的成熟和。 【２】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 ｌ：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５：１８．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文学传统，在 【３】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啤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８：１０． 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更是有着许多源远 ［４】郭庆藩．庄子集释【 ．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１：９２５． ［５］班 固．汉书［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２：１４７５． 流长的文学传统。中国史传文学及其史传传统不 ［６］茅盾．茅盾古典文学论文集［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仅孕育了中国古典小说，也使得中国古典小说不 １９７８：１５５． 断地向前发展和最终的繁荣，以至。探讨这 【７】董乃斌．中国古典小说的文体［Ｍ】．北京：中国社会 一过程，不仅对于认识中国古典小说有着重要的 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４：１０３． 意义，更为重要的是，还有着极为重大的现实指 【８】杜预耆啾经传集解序口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土＇１９８￣１． 导意义。中华民族文学的建构必须建立在自己本 民族文学的基石之上，同时也要不断地向异域优 （责任编辑：李继高） （上接第１４页）《古炉》中“善人，，任其自然的人生态 参考文献： 度等，都是道家思想在贾平凹创作中的具体体 【１］白忠德．贾平凹散文语言风格演变及其特征【Ｊ］．商洛学 现。道家思想对贾平凹原生态写作观的形成无疑 院学报。２０１０（５）：７． 起到了启迪作用。 【２】韩琳琅．贾平凹小说神秘化现象探析叩．商洛学院学报， 原生态写作使贾平凹的创作克服了意识形 ２０１０（５）：１１． 态写作的政治功利性，具有了独特的审美风格， ［３贾平凹．３］贾平凹文集：１５卷嗍．西安：陕西人民￣Ｌ２ｏｏ４． 获得了文学的审美特质，并不断走向文学的大境 ［４］贾平凹＿废都［Ｍ】．北京：北京出版社，１９９３． 【５】贾平凹．贾平凹文集：１２卷嗍．西安：陕西人民￣，Ｌ１９９８． 界。但是，也使其作品的有些细节描写显得重复、 ［６］余琪．论贾平凹《秦腔》的独特叙事艺术叨．商洛学院 哕嗦，有故意渲染“脏”和“丑”的嫌疑，例如，《古 学报，２００９（５）：１３． 炉》中对狗尿苔被蜂蜇了后往头上抹鼻涕的细节 ［７］孙新峰．贾平凹作品商州民问文化透视［Ｍ】．北京：中国 描写。这样的细节描写确实能够表现生活的原生 文联出版社。２００６：７． 态，但是，小说中写狗尿苔多次被蜂蜇，每次都要 ［８】赵德利．民间精神与中国文化民间视角【Ｊ】．文艺争鸣， 擤鼻、抹鼻涕，给人的感觉是故意渲染“脏”和 ２００５（５）：１０５． “丑”。评论界对贾平凹创作中“恋污癖旧的指责 ［９］贾平凹．贾平凹文集：８卷【Ｍ】．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 恐怕与此有关。因此，怎样正确理解和运用原生 ｌ９９８． 态写作，是作家、批评家值得深思的问题。 ［１０】王 干． 、说的后现实主 濒向刚 史 １９８９ １ｓ 【１１］于可训．论作为实践形态的新写实主义叨．当代作家 评论。１９９０（５）：６． 注释： 【１ ２］周媛．解读《秦腔》［ＥＢ／ＯＬ］．ｈｔｔｐ：／／ｗｗｗ．ｘｉａｎｃｎ．ｃｏｍ／ ①宏大叙事，又称“大叙事”、“伟大叙事”、“宏伟叙事”、 ｇｂ／ｎｅｗｓ／２００５－Ｏ２／２３／ｃｏｎｔｅｎｔ＿４８３６９１．ｈｔｍ． “堂皇叙事”。参看王先霈、王又平主编《文学批评术语 ［１３】朱良志．中国美学名著导读［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词典》，上海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版；余碧平著觋代性 ２００４：１２７． 的意义与局 鼢，上海三联书店，２０００年版，第９１至 【１４］《秦腔》入选理由：农耕乡村的一曲挽歌［ＥＢ／ＯＬ］． １０２页；马克・柯里著《后现代叙事理论》（宁一中译）， ｈｔｔｐ：Ｈｍｓｎ．ｙｎｅｔ．ｃｏｍ／ｖｉｅｗ．ｊｓｐ？ｏｉｄ＝４５２６０６２． 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第１１８至１２５页。 【１５】贾平凹．贾平凹文集：１７卷［Ｍ】．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 ②恋污癖，评论家李建军对贾平凹写作病象的概括。参 ２Ｏ０４：２５４—２５５． 看李建军《时代及其文学的敌人》，中国工人出版社， ２００４年版，第９３页。 （责任编辑：李继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