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批判·超越——《红楼梦》女性意识范畴与女性主义批评

第５卷第３期　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Ｖｏ１．５　Ｎｏ．３　２００６年９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Ｊｉｙｕａｎ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Ｓｅｐｔ．２００６　建构・批判・超越　《红楼梦》女性意识范畴与女性主义批评　高娓娓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河南三门峡４７２０００）　摘要：《红楼梦》建构起一个相对的女性意识范畴。该范畴以批判父权制为中心，强调性别　差异和女性经验的独特表达，实现了历史文化批判与审美追求的统一；该范畴还通过文本内部叙述模式　的变换，强调女性作为主体在外射其主体意识的同时，又存在着被“客体化”的可能，实现了对西方现代　女性批评的“女性主体论”的补正与超越。　关键词：《红楼梦》；女性意识；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１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０３４２（２００６）０３—００４３—０３　女性意识范畴是以女性为中心，主要表现女　花草多有纤细、柔弱的特征，再加上它们与钗、黛、　性意识和女性生活的话语体系范畴。它从女性的　泪等意象结合在一起而生发的联想，人们很容易　性别差异人手，展示女性特有的个性和气质，书写　将其与女性形象联系在一起。因此，以该神话为　陛独特的生命体验，表现女性意识的觉醒，并对　母题进行演绎，本身便包含着对女性性别和身份　妇女命运及其生存境遇进行审美观照。《红楼　的认同，这一点又与西方现代女性主义批评不谋　梦》率先打破了传统的写法，以父权制文化为批　而合，正如南茜－乔道罗指出的那样：“性别分化　判对象，将父权制压迫下“异化”了的女性形象、　既然发生在儿童和母亲之间，分化的同时也形成　女性意识乃至女性全部生活又重新恢复到女性本　了儿童的性身体意识，而儿童对自己性身份的认　位上，从而开辟出一个相对的富于创新的女　识则是一种肯定，是对母亲的认同。因此女人对　性意识范畴。它所确立的女性意识范畴不仅强调　女性身份的困惑不是在俄底浦斯阶段产生的，而　性别差异和女性经验的独特表达，实现了历史文　是在这之后男权和男性文化霸权所造成的结　化批判与审美追求的统一，还从文本叙事学的角　果。”…　’作品把大观园的女性典型基本分为两　度对女性主体观念进行了新的探索，实现了对西　类，一类以黛玉为代表，其性别认同意识特别强　方现代女性批评的“女性主体论”的补正与超越。　烈，具有较强的反叛意识和自主观念；一类以王熙　凤、宝钗、袭人为代表，其性别认同意识已经渗入　一、女性意识范畴的建构——女性经验的　书写及女性意识的确立　了男性意识，审美价值和女性主体观念受到了不　同程度的削弱。在第二十三回，黛玉听了《牡丹　《红楼梦》从根本上否定了父权制社会的道　亭》戏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　德标准和秩序，使得中国主流文学中女性意识缺　颓垣”时，不觉心痛神痴，潸然泪下。显然，黛玉　席的格局加以彻底改变。作者从性别差异人手，　首先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女孩，应该享受这　以大观园中的十二钗为描写中心，着意于女性经　样美景及其暗示下的温馨的男女情爱；然而，在这　验和性别意识的表达，从男权话语内部掀起了对　种大好的春光下，自己的青春和才情却遭到了埋　父权制文化的反叛，并将书写“女性经验”正式纳　没，这种境遇和杜丽娘又是何等的相似！黛玉丰　入了文学创作的轨道。宝黛爱情故事是从“木石　富的情感世界显然是由这种性别意识引发并扩大　前盟”的神话中演绎出来的。在古代中国，侍者　的。再如，在第三十二回她听了宝玉认自己作知　多以男性的身份出现，含有伺服、守护的意思；而　已的话后所产生的微妙心理变化，也是对她知已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５—２１　作者简介：高娓娓（１９７１一），女，河南洛阳人，Ｅｌ－ｌ峡职业技术学院讲师，河南大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　４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可喜红颜可悲相矛盾的身份认同意识的反映。而　“一又把“情”引入女性意识范畴中，超越了性别视　角，实现了对女性意识及其生存空间的审美观照。　大观园既是等级森严和男权主义统辖下的贾府豪　门的一部分，同时，又由于贾母的庇护，使得女性　意识和女性观念获得了相对自由的发展空间，于　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正是其女性　认同意识同男权意识发生剧烈冲突的典型写照。　而“流泪”“伤情”“悲秋”葬花”“焚稿断痴情”“吐　血身亡”等悲剧性情节更是男权主义压制乃至扼　杀的结果，显示了女性意识在男权意识的包围下　是，女性的情感世界和女子的生活状况才得以凸　所可能达到的全部精神内涵。　二、女性意识范畴的开拓——历史文化　批判与审美追求的统一　父权制文化是《红楼梦》批判的中心，也是其　女性意识范畴力图表达的核心命题。父权制是历　史造成的，它居于历史文化的核心位置。《红楼　梦》女性意识范畴的开拓，就是要在男权文化领　域内寻找女子独特的属于无意识领域的感知经　验，借以冲击男性家长制的狭窄牢笼。从这一点　上讲，作品对父权制社会的抨击主要采取了历史　的立场。它要整合与规范此前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和感知经验，显示女性主义对男权社会的突围。　这就使得女性意识范畴的概念变得丰富和复杂起　来，正如波伏娃所说：“女性是被创造出来的，而　不是天生的。”＿２　女子的发展史就是几千年来被　父权制所统治和奴役的历史，因此，要表现女子的　发展史和女性文化史，就不能割断以男性为中心　的整个社会的发展史。　同时，女性意识范畴又属于文化范畴。“女　子是总体文化中的社会存在。……女人过着双重　生活。她们既是总体文化的成员，又参加了女子　文化。”　所谓女子文化，是指使女子经验成为统　一体的“有着宽广基础的价值、规范、关系和交流　方式的集合”＿３　Ｊ。女子文化的宽广视野又决定了　《红楼梦》能够从社会历史学之外的心理学、语言　学、符号学、文化学等多重角度来整合女性意识范　畴的合理要素，实现对女性形象、女性意识乃至全　部女性生活的整体观照，突破单一的性别视角，多　层次多角度地丰富和充实女性意识范畴的文化内　涵。《红楼梦》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心理意　识的开拓，对于符号、隐喻、象征等手法的运用，以　及文体、意象、风格等等的展示，都显示出作品对　女性意识范畴开拓的独创性，因此，《红楼梦》女　性意识范畴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对女性形象和　女性意识的关注，而是一种以女性为中心的兼及　各种社会现象的跨学科的协同文化研究。　《红楼梦》在对父权制文化展开批判的同时，　４４　显出来。作家一反以往作品中贱视女性、侮辱女　性的传统创作意识，破天荒把一群处于社会下层　的青年女性作为作品的描写对象，表现她们善良、　纯洁的品性，赞美她们为争取女性的权利而进行　的斗争，并对她们的悲惨遭遇和悲剧命运表现出　深切的同情。这样一群天真、活泼具有生命本真　意识的女孩子，却在男性霸权的戕害下，一个个香　消玉陨了。这正如鲁迅所说，“悲剧将有价值的　东西撕毁给人看。”＿４　她们女性意识和生命价值　被毁灭的过程，正是作品女性价值观及审美标准　确立的过程。宝黛爱情这一古老而又现代的爱情　童话故事，超越了性爱层面，把传统意义上的爱情　升华到了一种纯情的理想境界，并以悲剧的形式　呼吁）ｄＪ７尊重女性、关爱女性。生活在一个女性　倍受压制和歧视的封建男权时代，曹雪芹不可能　找到一种更为合适的途径消除两性之间的剧烈冲　突，解脱女性经历的哀愁苦痛，显然，对女性形象　的审美观照是《红楼梦》女性意识范畴继父权制　批判后所能够达到的终极人文关怀。　三、女性意识范畴对女性主体论的补正与超越　从主客体观念来看，主体与客体是对立统一　的，主体在折射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的同时，也会　受到来自来客体的影响。而且，主体与客体的关　系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在特定的条件下是可能相　互置换的，主体相对于客体来说，才是主体；反之，　如果以客体作为主体，原来的主体则变成了客体。　西方女性批评把女性作为主体的主体性绝对化，　过分强调女性意识，女性经验，强调这种经验意识　的辐射力、穿透力和绝对存在，而忽略了女性作为　客体的身份存在。那么，什么是主体？女性作为　主体的内涵是什么？女性作为主体与客体之间有　什么关系？《红楼梦》女性意识范畴并没有直接　作出回答，然而从文本叙事学的角度来看，作品的　叙述方式又是颇有意味的，它采用了全知叙述与　限知叙述交叉并用的方式，显示了作品女性意识　范畴对于西方女性主体论的质疑以及对于女性主　体观念的新的探索。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在父权制的社会文化体系中，男性与女性的　关系是不平等的。父权制社会将两性关系强制性　地规定为男尊女卑，男为主、女为辅，男为外、女为　内，男为第一性、女为第二性。正如宋桂珍教授所　指出的，“这‘男’不是单个的男人或男人集团，而　是父权制下的产物，是一种恒定的制度、系统、规　范，也是一种文化和意识形态。”　而统治阶段的　部女性形象与男性形象的关系中，文本内女性人　物同样存在着被男子解读和玩赏的可能，作品中　关于宝玉眼中的黛玉形象描写就是一个明证。这　表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是相对的，两者依据一定　的条件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西方现代女性批评强　调女性的主体性，表现女性主体意识以反对男权　主义，这是正确的，问题是它没有看到女性在作为　主体显示出其冲击父权制力度的同时，又有可能　意识形态，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意识　形态，这种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和权威性，决定了　作为客体而被男性和男权文化所解读和消费。　作品在宏大的叙述模式中，必须把第三人称这种　《红楼梦》女性意识范畴正是在女性主体论领域　普遍为官方所认可的叙述方式作为主流叙述方　填补了西方现代女Ｊｆ生批评的空白。　式，以便和读者在长期的父权制文化环境中所积　累下来的深层集体无意识相符合。《红楼梦》女　参考文献：　性意识范畴的开拓，并不排除第三人称叙述方式　［１］南茜・乔道罗．母性的再造——精神分析学及性别社　的预先介入，这种方式不仅能使我们以开阔的视　会学［Ｍ］∥西方文论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野俯瞰贾府上下的众生百态，了解统治集团和豪　１９９４．　门贵族由盛到衰的趋势，也能使我们在把关注的　［２］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全译本）［Ｍ］．陶铁柱，　焦点放在女性意识范畴的同时，把作为主体的女　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２００４．　性当作客体来看待，以一种客观的同对象保持一　［３］王逢振．最新西方文论选［Ｍ］．桂林：漓江出版社，　１９９１．　定距离的向度来审视女性主体意识和作为主体的　［４］鲁迅．鲁迅全集［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４．　女性的日常生活。这样，作为主体的女性已经被　［５］宋桂珍．男性形象与男权意识［Ｊ］．学术交流，　“客体化”了。也就是说，主体成了我们阅读和欣　２００５，（４）．　赏的客体。这种主体“客体化”现象不仅表现在　［责任编辑王菊芹］　女性文本形象与读者的关系中，也表现在文本内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ｎｇ，Ｃｒｉｔｉｃｉｚｉｎｇ　ａｎｄ　Ｓｕｒｐａｓｓｉｎｇ　——１’ｈｅ　Ｓｃｏｐｅ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ｒｉｔｉｃｉｓｍ　ｉｎ　Ａ　Ｄｒｅａｍ　ｏｆ　Ｒｅｄ　Ｍａｎｓｉｏｎｓ　ＧＡ０　Ｗｅｉ—ｗｅｉ　ｆＳａｎｍｅｎｘｉａ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Ｓａｎｍｅｎｘｉａ　４７２０００，Ｈｅｎａｎ，ＣｈｉａｎＪ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　Ｄｒｅａｍ　ｏｆ　Ｒｅｄ　Ｍａｎｓｉｏｎｓ　ｅｓｔａｂｌｉｓｈｅｓ　ａ　ｒｅｌａｔｉｖｅｌｙ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ｔ　ｓｃｏｐｅ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ｗｈｉｃｈ　ｆｏｃｕｓｅｓ　ｏｎ　ｔｈｅ　ｃｒｉｔｉｃｉｚｉｎｇ　ｏｆ　ｐａｔｉｒａｒｃｈｙ，ｅｍｐｈａｓｉｚｅｓ　ｔｈｅ　ｓｅｘｕａｌ　ｄｉｓｃｒｅｐａｎｃｙ　ａｎｄ　ｕｎｉｑｕｅ　ｅｘｐｒｅｓｓｉｏｎ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ａｎｄ　ｒｅａｌｉｚｅ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ｉｆｃ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ｃｕｌｔｕｒｌａ　ｃｒｉｔｉｃｉｓｍ　ａｎｄ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　ｓｅｅｋ．Ｂｅｓｉｄｅｓ，ｔｈｒｏｕｇｈ　ｃｈａｎｇｉｎｇ　ｔｈｅ　ｖｅｒｓｉｏｎ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ｃｏｄｅ，ｔｈｅ　ｓｃｏｐｅ　ａｌｓｏ　ｅｍｐｈａｓｉｚｅｓ　ｔｈａｔ　ｗｈｉｌｅ　ｔｈｅ　ｆｅｍａｌｅ，ａｓ　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ｎｄｉｃａｔｅ　ｔｈｅｉｒ　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ｉｔ　ｉｓ　ａｌｓｏ　ｐｏｓｓｉｂｌｅ　ｔｈａｔ　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ｏｂｊｅｃｔｉｆｉｅｄ　ｓｉｍｕｌｔａｎｅｏｕｓｌｙ，ｔｈｕｓ　ｒｅａｌｉｚｉｎｇ　ｔｈｅ　ｓｕｐｐｌｅｍｅｎｔ　ａｎｄ　ｓｕｒｐａｓｓｉｎｇ　ｔｏ　ｔｈｅ　ｆｅｍａｌｅ—ｃｅｎｔｅｒｅｄ　ｔｈｅｏｒｙ　ｏｆ　ｍｏｄｅｒｎ　ｗｅｓｔｅｒｎ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ｒｉｔｉｃｉｓｍ．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Ａ　Ｄｒｅａｍ　ｏｆ　Ｒｅｄ　Ｍａｎｓｉｏｎｓ；ｆｅｍａｌ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ｆｅｍａｌｉｓｍ　４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