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本位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

字本位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

Aug.,2001No.4

字本位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

贾　颖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汉语学院,北京10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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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19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365(2001)04—0078—03

　　§1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现状及分析——从“买鸡蛋的妈妈”说起

六十年代初曾出现过外国学生到副食商店买“鸡蛋妈妈”的笑话,因为他学过“鸡蛋”,但没有学过“鸡”。生词“鸡蛋”的英文翻译是“henπs,学生用词本位来理解“鸡蛋”是很自然的。egg”

是我们的词汇教学理论存在着偏差。几十年来,

词本位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教材中的生词只给词义,不给字义,不考虑构词因素,不对汉字(语素)和构词法进行解释。教材的生词翻译基本上是对译,词汇教学完全照搬了西方语言学词本位理论而忽视了汉语词汇的特点。生词对译的方法虽然便捷,但是由于两种语言词义的结构形态不同,以及这种不同折射出的不同民族思维方式的不同,常给学生以错觉。外国学生以为汉语的词语和西语的词一样,他们记忆起生词来总是从词的整体出发。他们不知道词中每个汉字都有自己独立的意义,更不知道能从汉字(语素)的结合中推导出新词的意义。由于看不到汉语词汇的规律性,在学习中对汉语词汇规律的科学利用也就无从谈起。当然有经验的老师在课堂上也会对字义进行讲解,对相同词义的词也进行归类总结,但是这些都是随堂进行的,随意性很大,重视的程度也远远不够。实际上,字是中国的传统,汉字构词能力特别强,基本上认识字就知道词义。对外汉语教学界把西方语言学词本位理论的方法机械地运用到了汉语,使汉语的教学和研究走了不少弯路。我们还记得,有些词分不清是词还是词组,语言学家也为此争论不休,其原因可能是没有从词本位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如果以字为本位进行考察,问题也许会迎刃而解。现在越来

教学上没有把“鸡蛋”分析为“鸡”和“蛋”,以体

现其灵活性和可解性,所以学生学了“鸡蛋”,却不懂得“鸡”的意思。依赖翻译手段把“鸡蛋”翻译成henπsegg,则顾此失彼还会产生新问题。因为靠学生去对号,他们把“鸡”理解成“母

②

鸡”。

这个例子的确发人深省,是一个没有按照汉语特点而教汉语的典型例子。这个例子说明在教材编写中,词的释义从理论上说是错误的,在实践中是失败的。这个例子至今仍有现实意义。最近一个美国进修生通过查词典明白了“笔记”的意思,接着又指着“笔”这个似曾相识的字问老师:“这是什么?”可见他不能从已懂的词义里明白“笔”的意思和“记”的意思。还有一位在土耳其某大学汉语专业学过四年汉语的研究生,看到“罚单”这个词,不知其意。其实她早就学过“存款单”,“取款单”,在饭馆吃完饭后也会说“买单(埋单)”,而且也学过“惩罚”这个词。后来在老师的启发下才明白了“罚单”的意思。

类似的例子在教学中比比皆是,究其原因,

①这里说的字本位就是语素本位,汉语语素是以汉字为形式的,汉字是汉语语素的载体。

②参见胡炳忠《基本汉语的词汇教学》,《第一篇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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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　第4期汉语学习

ChineseLanguageLearningAug.,2001

No.4　

越多的人都认识到汉语句法结构的基本单位是“字”,而不是“词”。“字”在汉语中有着非同小可、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汉语教学中也是这样。“字”与“词”是汉语与西方语言最大的区别之一。

近年来,清华大学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支

①

持下,建立了一个大规模数据库。它对覆盖6763个汉字的汉语语素及其所构成的二字词、三字词及四字词进行了穷举描述。去年他们公布了《基于语素数据库的汉语语素及构词研究》报告。他们的结论是“语素在构词时意义绝大多数保持不变,少数变化情况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而且,“语素基本上是一个封闭集,具有长时间的稳定性”。这一结论强有力地支持了字本位理论。

不同语言构词方式的不同,反映了不同民族认识事物、命名事物有着不同的方式。以西语中的英语为例,其词本位词汇教学基于英语词汇的特点,而汉语的字本位教学基于汉语的特点。汉民族认识事物更多地关注事物的类属联系和共性。比如汉语中的“马车”、“电车”、“自行车”、“三轮车”、“救火车”,“救护车”等词。这些词之间有着明显的类属联系,其中的“车”则反映了“有轮子的交通工具”这一共性的概念。与这些词相对应的英文则是Carriage(马车)、trolley(电车)、bicycle(自行车)、pedicab(三轮车)、engine(救火车)、ambulance(救护车)。英语中这些车的词,没有反映出车的共性,反映的是差异,表现出的是个体,因而英语词义多以囫囵的概念存在,以综合的形态表现。汉民族认识事物更多地关注事物的类属联系,因而其词义属分析形态。汉语中许多是分析形态的词在英语中则为综合形态。上面各种车在汉、英两种语言中的表现就是例证,尽管英语有很多词缀,但是与有独立意义的汉字是不能比的。英语的综合形态决定了英语词义的记忆,基本属于综合记忆、整体记忆。汉语词义的分析形态决定了汉语记忆,属于分析记忆。笔者认为分析记忆比综

合(整体)记忆要容易,而且高效。汉字是进行词

义分析的基础,也是记忆的基础,因而以字为本位进行词汇教学,才能帮助学生准确地把握和迅速地记忆词义。

§2关于词汇教学的建议1.给词汇教学应有的地位。

词汇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词汇教学始终没得到应有的重视。多年来,对外汉语教学先受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影响,以语法结构为纲,后又以情景、功能为纲,词汇教学是在对语言材料的学习过程中完成的,始终处于附庸的地位。

由于没有系统的词汇教学,学生看不清汉语词汇的规律,不知道汉语词汇跟汉字的密切关系,学习和记忆起词汇困难很大。我们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在一个特定阶段,以词汇教学为纲,遵照汉语词汇规律,按照记忆的心理规律对学生进行系统的词汇教学。通过系统的学习,不仅可以大大加快学习生词的速度,而且培养了学生用汉语进行思维的能力。这种能力的提高又反转过来帮助学生在更高层次上迅速、有效地扩大词汇量,在更高层次上认识汉语中词与词之间建立起的各种联系,对学生日后的汉语学习是大有裨益的。

2.先教基本词汇中的单音节词。

基本词汇是为全民族、全体成员服务的,具有全民常用性。由于不会轻易变动,又极具稳固性,基本词汇使用频率高,富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在词汇系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它应该是基础汉语教学的基础。在基础汉语教材的编写中,应该充分发掘和利用,以便为日后的词汇教学打下坚实的基础。

汉语语素基本上是从单音节词发展来的。现代汉语词汇又是以单音节语素为基础建构起来的。单音节词都是一些单音节的自由语素,它们是语素中最活跃、构词能力最强的部分,是学习者学习、积累、扩大词汇的基础。因此,单音节

①参见苑春法、黄昌宁《基于语素数据库的汉语语素及构词研究》,《世界汉语教学》,199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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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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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应该是基础汉语教学的重点,特别是在基础汉语教学的初期。

以单音节的基本词“水”为例,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就能构成150个新词,如“泪水、口水、茶水、海水、墨水、钢水、卤水、水表、水车、水草、水兵、水笔、水缸、水汪汪”等等。

3.汉字与复合词的教学同步进行。

汉语复合词是由字(语素)依照一定的构词规律结合而成的。复合词具有很强的意合特征,只有理解了词中每个字的意思,才能准确理解和把握整个词义。“商店”是个基本词,也是复合词,我们可以这样展示给学生:

　　商店shangdianshopstore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和需求自由吸收,从而使教学内容具有弹性。词汇教学与汉字教学相结合,可以帮助学生理解构词的方法、词的理据和词义,反过来又加强了对字(语素)的深入理解。

4.汉语构词法给教学提供了方便。

汉语构词法很明确,词的内部结构、语义关系很清楚,这是由汉语语素的特点决定的。汉语词法结构、词组与句子结构的一致性,是能够使学生对词的分解、字的组合理解和接受的。在教学中,让学生正确地、较多地掌握字义,可以使学生根据语素组合的规律较快地扩大词汇量,而且可以加深学习者对汉语语法结构的理解,进而提高运用汉语的水平。

现代教育理论将知识分为两类:一类称概念性知识;另一类称程序性知识。笛卡尔说“最有价值的知识是具有方法性的知识”,而程序性的知识就是方法性的知识。研究对外汉语教学中的程序性知识即方法性的知识,实质上是在研究汉语的学习规律。我们认为,以字为本位进行词汇教学,教给学生的是方法性的知识,因为字在汉语中以动态的方式存在,有限的字可以通过不同的组合构成不同的词。由于字在词中的意思基本不变,这样掌握了字与构词法,就能以简驭繁,迅速有效地扩大词汇量。字可以根据新事物的需求,不断地进行新的组合,而反映这些新事物、新词语的出现,并没有给人们的学习增加多少负担,这完全是因为人们熟悉这些常用字的原因。所以以字本位进行词汇教学必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它教给学生的是最有价值的知识,它培养的是一种自学汉语词汇的能力。

　　商shantrade

　　店dianstore

商业shangye

commerce

书店shudian

bookstore

商人shangren

businessmanmerchant

鞋店xiedian

shoemaker

肉店roudian

shambles

商品shangpin

commoditymerchandise

商场shangchang

marketbazaar

药店yaodian

drugstore

先借助(而不是依赖)外语,对词进行翻译,然后对词进行分解,把分解出来的语素再与一些常用语素组合成新的常用词,这些常用词再配上英文翻译。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学生通过大量的语感,体会到词中每个汉字的意思。通过词义去认知字义,再通过字义认知词义,词和字(语素)的学习同步进行,从而使学生对词的理解更透彻、更深刻。而所列出的相关字义的词,参考文献:

[1]胡炳忠.基本汉语的词汇教学[A].第一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C].[2]陈月明.词义的综合形态与分析形态[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1).

[3]张德鑫.关于汉字文化研究与汉字教学的几点思考[J].世界汉语教学,19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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