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大学学报
JOURNALOFJIAOZUOUNIVERSITY
No.1Mar.2017
试论昌耀诗歌中的现代性特点
郭
微
(青海民族大学,青海西宁810007)
摘要:在西方诗歌理论中,胡戈·弗里德里希借用《现代诗歌的结构》向读者阐释了现代诗歌中“陌生化”和“反常性”的特征。昌耀诗歌中的现代性特征特别是语言的“陌生化”也曾是评论界关注的热点问题。文章将从“陌生化”的角度出发分析昌耀诗歌中的现代性特点。关键词:昌耀诗歌;陌生化;现代性特点中图分类号:I2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7257(2017)01-0049-03
DOI:10.16214/j.cnki.cn41-1276/g4.2017.01.014
昌耀作为新时期西部地区的重要诗人,其诗歌在问世之初便引发了广泛关注,并且随着诗人生活经历的逐步加深,诗歌造诣也渐渐炉火纯青。在昌耀整个写作时期,其诗歌在评论界与诗歌界获得了广泛好评,诗歌价值也得到了深入发掘,这为我们研究昌耀诗歌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和依据。
带着对诗歌和诗人昌耀的敬畏,我翻阅完整部《昌耀诗文总集》,透过文字,我感受到诗人在经历人生种种时所收获的宝贵经验,并且这些经验成为他此后进行诗歌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在整部诗集中,诗歌所透露出的苦难意识、悲剧精神和浪漫手法,体现出诗人从人类灵魂高度的深入哲思,是人类精神的高度概括,这种广阔开放的诗歌意境是诗人在青藏高原数十年所积累的成果,是高原气质在其诗歌中的展现,也正是这种广阔开放,成就了诗人相比较同时期其他诗人所不具备的更高地位、更深意境。诗人的思考需要通过诗歌传达,诗歌作为一种优美的文学体裁成就了诗人,两者相互成就,使后人在今天看到了如此典雅贴切的作品。在学习这部诗集时,虽然昌耀的诗歌话语略带晦涩,需要读者反复品读,但令人惊异的是,作为在日常生活学习中对诗歌涉猎不深的我,在某些时刻读到他的诗句,竟然有种感同身受的苦楚,虽然我并未经历过昌耀所经历的种种苦难,甚至我还未曾经历苦难,但诗歌所传达的悲剧精神和苦难意识却力透纸背。
在阅读时,读者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昌耀诗歌语言的晦涩难懂,这也是昌耀诗歌中的一个普遍特点。作者的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缘而走。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昌耀这首《斯人》,曾入选地区名著导读名单,也是中国地区为数不多的入选诗歌,编撰者没有选取大众所一直推崇的《雪。土伯特女人和她的男人及三个孩子之歌》等脍炙人口的名篇,而是慧眼独到,选取了全诗仅三行的这首《斯人》。一般来说,诗歌语言的要求是简单明了,内涵丰富,这首诗歌以三行,三十一个字向读者描绘了一幅极简的壮阔图景。整首诗主要诗歌话语似乎在某种层面上疏离于主流话语体系,读者在品读其诗歌时需要进行反复思考和推敲,才能悟出诗歌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涵。这种诗歌语言对日常语言的疏离正是形式主义批评理论所提倡的文学语言陌生化和反常化表达。形式主义批评理论认为,文艺研究不能仅仅立足于艺术家的个人经历、生平传记、逸闻趣事、政治哲学观点以及个性心理等因素,更不能仅仅依据文学的社会历史背景、文学与各种历史文献材料的关系来进行说明,而是要根据文学本身的理由、依赖文学的内在规律才能进行科学的说明。也就是说,文学研究要立足于作品本身,要求评论者从作品的语气、技巧、程序、形式、结构等方面进行研究,只有通过对文学作品的内在结构要素分析才能真正揭示作品本身的奥秘。同时,形式主义提倡陌生化和反常化的特点也恰好体现在昌耀的诗歌中。
静极———谁的叹嘘?
收稿日期:2016-08-06
基金项目:2016年度青海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
作者简介:郭微(1990-),女,陕西汉中人,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14级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
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
50焦作大表现的是诗人孤独寂寞的情感。在这首意境空灵的作品中,作者独自思考,在世界混沌初开的朦胧之际,一人独坐,心事重重,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寂静,以至于能感受到地球对岸的密西西比河的宁静。宇宙陷入荒芜,时间归于沉寂,仿佛在之前一直处于狂欢状态的诗人忽然开始调整思绪,开始把心态沉静下来进行更深的思考。整个宇宙此刻都凝固于一点,只有地球这壁的一位诗人在无语凝思。外部时间和空间的停滞衬托出诗人思考是内心思维的快速流转,衬托出诗人孤独寂寞的情怀。这首诗也是诗人诗歌创作生涯中精神状态由此前巅峰状态向下回调的标志。在之前,诗人的诗歌一直处在一种被流放的状态,因为《林中试笛》而蒙难,与那一时期其他被打为“右派”的知识分子一起,开始了负荆流放的过程。在这片广袤的草原,虽然昌耀在这一段时期作品寥寥,但这段经历却为他后期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他回到城市,怀想起那片广袤无边的草原———那片令他九死一生的草原,既是他的落难之地,也是他的灵魂再生之地。面对这片草原,如何不让他思绪翻涌,感慨万千?如何不让他的诗思喷薄?此前,诗人的“流放四部曲”———《大山的囚徒》《慈航》《山旅》《雪。土伯特女人和她的男人及三个孩子之歌》都是带有对生活、对生命的疼痛壮烈的感受,其中也包含了青藏高原独特地域环境对诗人诗歌创作的影响。而这首诗歌,甚至以《斯人》为开端的后期诗歌,除了表现浓郁的西部文化,西部历史环境,更多的还有诗人在平反后对生活所保有的一片赤诚和昂扬斗志,呈现出一种博大的壮阔之美。
其次,另一类诗歌语言也大量存在于昌耀诗歌中,即与短小精悍相对的另一类超长诗行。例如:“然而此刻它于磨难显示的超脱不也足以与他在雄健搏杀中曾经享有的高贵相匹配?”“我看到你的婴孩赤条条地伫立于你的胯间对着在瑞雪上缓缓穿行的汽车群吹弄一弯如月的口琴……”“我如此会心地朝你凝视就像重见了我所耕耘并经播种的土地。”这种词组堆叠出的长句在昌耀的长诗中尤为多见。这种长句带给读者的直观阅读感受就是对语句意义的理解需要进行断句,理解作者的逻辑含义,从而进行对诗歌语言的理解。在诗歌艺术中,长句的作用便是由于词组堆叠所显示出的含义扩大。句子长度的扩大,导致句子内容也随之扩大,读者需要更深的思考来理解诗歌含义。而长句的堆叠,也在形式上增加了波澜壮阔之感。
同时,长句本身句意的扩充导致读者在阅读时产生了陌生化的效果。对于现代诗歌而言,诗人努力以新的可能来实现诗歌的陌生化。德国学者胡戈·弗里德里希认为:“现代诗歌离弃了传统意义上的人本主义,离弃了‘体验’,离弃了柔情,甚至往往离弃了诗人个人的自我。是人不是作为私人化的人参与自己的构造物,而是作为进行诗歌创作的智慧、作为语言的操作者、作为艺术家来参与的,这样的艺术家在任何一个其自身已有意味的材料上验证着自己的改造力量,也即专治性幻
学学报2017年3月
想或者超现实的观看方式。”在这里,胡戈·弗里德里希认为,现代诗歌的创作已经不再仅限于诗人自我感情的抒发,更多的是需要诗人对诗歌语言进行雕镂和再创造。诗人以语言操作者的身份进行诗歌创造,诗人有义务并且有必要将诗歌语言进行陌生化的处理,让原本通俗偏向抒情性的语言变成带有神秘感的、令读者需要思考的、与日常用语相疏离的诗歌语言,这种对语言的处理成为诗歌,正如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提出的“前逻辑思维”这一概念。同样的,在诗歌语言中,读者在理解诗歌含义的过程中需要用逻辑思维推敲诗歌语言中的言说方式,运用抽象思维来阐释、说明、解构诗歌含义,而这种含义不同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惯性逻辑,它是作为对认识者的思维及其结构以及起作用的规律的分析而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只有经过逻辑思维,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才能达到对具体对象本质规定的把握,进而认识客观世界。而原始思维正是一种前逻辑思维,事物之间的联系是不能用推理、想象去联系,而是要通过表象的联系来进行本质的联系。如果用现代逻辑思维去推想现代诗歌中所蕴含的作者的思维方式,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此时“前逻辑思维”正是适用于分析诗歌语言的思维逻辑。
昌耀生于湖南桃源,1953年在朝鲜战场负伤后转入河北省荣军学校读书。19年开始进行诗歌创作,
1957年因为诗歌《林中试笛》蒙冤流放,在青海度过了
漫漫几十载的流放生涯。但也正如前文所述,流放生涯并不是完全痛苦的遭遇。其间,昌耀与青海藏族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他也被一家藏族人家认作亲人。与少数民族的密切接触,使昌耀收获了与内地中原文化截然不同的少数民族高原文化,丰富了昌耀诗歌的内容。比如在他的诗中就反复出现关于少数民族语言的汉音词,如古本尖乔、哥塞达日孜、拜噶法等藏语汉译的词汇,如果没有特别的注释或翻译这些词汇的具体内容,普通汉语读者无法理解词语背后所蕴含含义。同时,他在书写青海湖和藏人的时候并没有使用普通的汉语语言,而是使用了蒙语和藏语代表这两个词的音译词———卓卓淖尔和土伯特人。他通过使用少数民族词汇的汉音词的转换手法将语言进行形式上的疏离,使诗歌更多了一层神秘感,这也是诗人在青藏高原的生活经历留驻其诗歌中的印记。这些音译词添加进汉语诗歌中,给汉语诗歌带来了一股别样的异域色彩,冲击了汉语诗歌惯常的诗歌语言系统。
昌耀诗歌中的陌生化和反常化特点还体现在对诗歌意象上的疏离。这些意象在诗歌中的表现偏离了意象本身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带给人们不一样的感官体验。这种陌生化的表现手法使诗歌语言相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新鲜感,就如写于1957年的《高车》:
从地平线渐次隆起者是青海的高车。
从北斗星宫之侧悄然轧过者是青海的高车。
第1期
而从岁月间摇撼着远去者仍还是青海的高车呀。
高车的青海于我是威武的巨人。青海的高车于我是巨人之轶诗。
郭微:试论昌耀诗歌中的现代性特点
在一处石砌的门楼他翻身下马,踏稳那一方
特为他投来的羊皮,就从这坚实的舟楫,怀着对一切偏见的憎恶和对美与善的盟誓,
他毅然跃过了门前守护神狞厉的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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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在诗中所指的青海的高车其实就是青海农民田间劳作随处可见的一种劳动工具,因为高所以诗人称其为高车。在这里,如果不清楚高车具体所指,就很容易掉进诗人设计的“陷阱”中。诗人在这里将一种普通的劳作工具比作高车,赋予劳动工具一种陌生化的美感。另外,正如前文所述,青海作为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省份,少数民族浓郁的地方色彩也带给诗人独特的创作灵感。诗歌中不乏类似“僧人”“苦修者”“寺庙”这样的物象存在,以及昌耀诗歌中那首广为流传的藏族民歌:“咕得而咕,拉风匣,锅里煮了个羊肋巴,房上站着个尕没牙。”这些都是与藏族人家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被感染的生活习惯,这种影响在诗人的日常用语中也随处可见。
又如《慈航》,诗歌中充斥着对藏民族生活的细致描述,特别是诗中那段对藏族婚礼的描写:
在这良宵为了那个老人临终的嘱托,为了爱的最后之媾合,他奇支立在红毡毯。
一个牧羊妇捧起熏沐的香炉蹲伏在他的足边,轻轻朝他吹去圣洁的柏烟。……迎亲的使者已将他扶上披红的征鞍,一路穿越高山冰坂,和激流的峡谷。吉庆的火堆
也已为他在日出之前点燃。
这一段的历史背景是昌耀在一户藏族人家寄居,主人将昌耀作为上门女婿嫁给了自己的女儿,诗歌正好表现的就是昌耀作为上门女婿,嫁到对方家的婚礼现场。如果抛开这段背景不谈,单看诗歌本身,诗人表现的关于藏族婚礼的神圣、庄严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柏烟、征鞍、火堆,以及他翻身下马时投来的羊皮,还有进门之前要越过的火盆,无不都体现出藏族人传统婚礼的庄重严肃,以及这种仪式感所带来的盛大感,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之情。
诗人对诗歌语言的陌生化追求源于对诗歌创新的不断探索和超越,并且也因诗人生活在青海并游历于青藏高原这片古老的土地,才使他的诗歌具有不同于同时期内地诗人诗歌的特点。独特的生活经历成为昌耀诗歌区别于同时期其他诗人的独特灵魂支柱。诗人通过对诗歌语言和诗歌意象的反常化处理,使其在诸多方面不同于内地诗歌,又让诗歌多了一份神秘感和新鲜感,再加上诗人独特的语言功底,更让昌耀诗歌在全国诗歌界具有更大的影响力。
(责任编辑孔占奎)
OntheModernityCharacteristicsofChangYao’sPoemsGUOWei
(QinghaiNationalitiesUniversity,Xining810007,China)
Abstract:Inthetheoryofthewesternpoetry,HugoFriedrichborrowedTheStructureofModernPoetrytoexplainthecharacteristicsof“defamiliarization”and“abnormality”inthemodernpoetry.ThemodernitycharacteristicofChangYao’spoetry,especiallythe
“defamiliarization”oflanguage,hasalsobeenahotissueofthecritics.themodernitycharacteristics
ofChangYao’spoemswillbeanalyzedfromtheperspectiveofdefamiliarization.Keywords:ChangYao’spoems;defamiliarization;moder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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